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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報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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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試圖告訴演員們他們的角色是個怎樣性格的角色,你要去引導他們讓他們下一刻的表演富有邏輯。”

白天死命壓榨還不算,李許默晚上還叫著肖景深開小竈,肖景深叫了陸叢偉,陸叢偉又拎來了冉曉,三個演員眼巴巴地看著導演講課。

李許默手裏揮舞著羊肉串的簽子。

“導演其實是個需要用大氣力去投入於溝通的職業,如果在溝通中簡單粗暴,你的作品就會跟你的預期產生特別大的差距……因為演員特別容易對自己的角色產生認同感。比如你演的趙高,如果我一開始就對你極力強調趙高的陰險狠毒,那你心裏對自己的角色定義就容易模式化,演出來的形象就會變得很平……一個有立體感的角色,需要演員和導演一起動腦子。”

“好的演員應該在拍戲的時候對這段戲有了一個帶著情感痕跡的印象,導演也應該幫助演員來建立這種印象,不能單獨地灌輸情緒或者解釋劇本。比如老陸那場目送蒙武出征的戲,我跟他說一百遍你現在要很自豪、又要有些忐忑,又要威武豪邁……還不如讓他多看幾遍閱兵式,假裝自己站在城門樓子上揮手呢。”

忍了再忍,還是沒忍住,冉曉捂著嘴打了個哈欠。

哈欠這個東西會傳染的,坐在他旁邊的陸叢偉還是很顧及自己形象的,使勁兒揉著鼻子,堅決要把哈欠消泯於無形中。

三個人裏面,一個犯困,一個走神,唯有肖景深在很認真地聽講。

他演過的戲比旁邊坐著的兩個人加起來都多,合作過很棒的好導演,也經歷過更多爛導演的指導,隨著李許默的講解,他心裏不斷地把自己從前的經歷拿出來對照,就像是用一個小刷子擦幹凈那些他演過的角色,從最基礎的角度去審視他們。

獲益匪淺。

晚上從小飯館兒回酒店的路上,陸叢偉拍了一下肖景深的肩膀:

“老肖,我知道李導演總是找你開小竈你心裏過意不去。你陸哥我不是個小氣的人,你不用擔心我會不會心裏不舒服!我跟你說啊,我特舒服,我一點不舒服都沒有,你別總拉著我了!你陸哥我休息時間更喜歡躺在房間裏玩兒手機游戲,李導今天說的都對,可是對我來說,用處真的不大,圈內像他這樣的導演才有幾個,等我進了下個劇組,學得這些東西又得都忘了才行。”

肖景深轉頭看著陸叢偉,只看見了這個長相英武的男人半低著頭。

是的,在國內演藝圈裏,有幾個真正有耐心的導演呢?絕大多數的導演都可以作為今天李許默講述中的反面案例來使用。

其實所有人都知道該如何當一個好導演,如何當一個好演員,可是控制著娛樂圈的整個資本業,並不在乎能不能做出好電影。

“好,陸哥,我知道了。”

兩個大男人無言地互相拍拍對方肩膀,是鼓勵,也是安慰。

……

全世界的娛樂行業為所有人制造著八卦,身在其中的人,也都熱愛著八卦。有一些八卦,是狗仔隊們用來賣錢的,比如某某明星和某某明星有一腿之類的,也有一些八卦是圈外人不感興趣的,卻讓圈內的人激動到要跳起來。

當然,大部分八卦都是非常考慮受眾面的,不僅讓圈外的人能看到熱鬧,圈內的人也會自以為看清了門道。

比如,傳聞某個著名經紀人在給老東家下套,摻和了對方投資的影視項目裏,還擠走了原本的制作人。

結合最近娛樂圈裏的風雲變幻,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所謂的著名經紀人就是黃武德,那個倒黴的老東家就是華光天下。

目前黃武德手裏有七八個演員,其中最拿得出手的是去年才跟他確立合作關系的女演員宋悅。去年宋悅被人造謠插足別人的婚姻,她的經紀人隔了整整一天,消息差不多都已經搞得人盡皆知的時候才采取行動辟謠,這樣蹩腳的危機公關當時在娛樂圈裏已經頗為受人詬病了。

所以,同甘共苦這麽多年終於站穩腳跟了,宋悅卻踢了跟她合作多年的經紀人,圈內很多人都覺得她這樣做雖然不近人情,但是也可以理解。

但是誰都沒想到,宋悅會跟聲名狼藉的黃武德合作。

借著宋悅的牽線搭橋,黃武德把他手下的小演員們都塞進了一些不錯的劇組,積少成多,現在也漸漸有了點聲勢。

前一陣兒桑杉炒作什麽“最強鮮肉經紀人”,給了業內很多經紀人啟發,他們也開始通過各種各樣的途徑來推銷自己,黃武德就跟一家二線電視臺合作弄了個真人秀節目,不僅把手下的小透明都塞了進去,自己還掛名當了個制作人。

為了給自己增加熱度,他還發通稿說當初是自己一手發掘了the king團隊,甚至包括桑杉,都是他慧眼識英雄。

他這樣的炒作引起了華光天下管理層的警惕,the king到現在還沒有續約,他們一直防備的桑杉現在似乎熱衷於跟男朋友秀恩愛,倒是這個黃武德這個時候跳出來,不得不讓他們多想。後來黃武德插手他們投資的影視項目,除了讓他們氣悶之外,也讓他們有了一種“不出所料”的感覺。

黃武德敢拆華天的臺,華天自然也得找回場子,很快,黃武德手下的一個藝人爆出來在藝校讀書的時候對同學施加校園暴力,那個事業剛剛才有點起色的年輕男演員很快就被他所在的劇組退了貨。

這種兩方誰都不肯撕破臉卻恨不能對方去死的撕扯,是很多人最喜歡看的戲碼了,一時間無數人捧著瓜子坐著板凳兒,在微信上竊竊私語,等著黃武德再次出招反擊華天。

“這場戲好看麽?”

剛從港城回來,桑杉就見到了來找她的廖雲卿。

廖雲卿長發盤起,身上穿了一件漆黑的連衣裙,不說話的時候像是個小寡婦。

“你不說,我也猜不到是你幹的。”

“我做什麽都被你猜到,當初被趕出華天的就是我了。”

心裏有著淡淡感激之情的廖雲卿:……

“上次說來跟我幹的事情,考慮的怎麽樣?”桑杉並不需要廖雲卿的感激,這本就是一場交易,她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本就該付給對方報酬。

“我要是跟你幹,你能把黃武德整死麽?”

這個問題讓這個小麥膚色的年輕女人沈默了片刻,她的手指輕輕彈動了兩下,擡起頭問對方:

“你的意思是,你不要你的薪水麽?”

這下,說不出話的人換成了廖雲卿。

“當然不是。”她瞪著桑杉,“想讓老娘給你幹白工?滾犢子吧你!”

“那你提出來要我整死黃武德,算什麽條件呢?你為我工作,我付你薪水,做得好了有年終獎,如果將來合作關系再親密一些說不定還有分紅,這些才是你給我工作換來的。”

廖雲卿冷笑了一下:“如果我不能把那個王八犢子neng死,我為什麽要跟你幹?”

“因為更好的工作前景,更大的發展前途,未來更多的利益收獲,從職業角度考慮,這些才是你選擇就職的時候所需要的。”

桑杉說的很誠懇,誠懇到廖雲卿恨不能深吸一口氣,再噴到她的臉上。

“這些我跟別人合作也能得到,我願意跟你幹,是因為你能弄垮那個【嗶——】。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在說什麽?”

年輕的女人勾著唇角,臉上的表情勉強算是一個微笑,之所以說勉強,因為她的眼睛冷冷的,不僅冷,還帶著針,仿佛下一刻就能刺到人的心裏去。

就這樣盯著廖雲卿看了幾秒鐘,她才慢慢吞吞地說:

“所以,你是為了黃武德才工作的?”

黑衣女人拍案而起,眼中瞬間燃起了怒火,如果她面前的人不是桑杉,如果她的心裏不是還存著對桑杉的懼怕,此刻她一定已經撲上去掐著對方的脖子了。

“或者,我說錯了。”

年輕女人不慌不忙,她擡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才站起來,繼續直視著廖雲卿。

“為了報覆他,你不僅可以選擇自己的工作,還可以改變自己的生活,如果整容能夠讓你達成目的,你八成也會去做。

……所以,你的工作,你的生活,甚至你自己,都是為了黃武德——一個拋棄了你的男人。”

恨,是這個世界上最令人迷醉的力量,它能讓人忘記一切只想去毀滅,不計成本,燃燒未來。被恨意所支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人們沈迷於愛河,還能清晰地知道“愛情使人變傻”,沈溺於仇恨之中的時候,卻連最基本的判斷力都消失了。

就像廖雲卿,時間已經過去了幾個月,她仍舊念念不忘,滿腔黑泥,甚至不能對自己的行為邏輯做出評估。

看著呆立在那兒的女人,桑杉重新坐下,隨手打開了音響,舒緩的音樂輕輕地流淌了出來。

樂聲中,桑杉仿佛永遠冷靜的聲音回蕩在房間裏:

“要找心理醫生,樓上有一家最近在做活動。要想報仇,你可以找別人合作。要是你打算用心工作,真正地重新開始,我們就接著往下談。”

廖雲卿很想轉身而去,此時她恨透了這個一刀捅在自己心口上的女人,可是她做不到。

這個世界上有什麽比桑杉式的冷靜或者說冷漠更令人討厭?

唯有已經察覺到這種冷靜或者冷漠才是正確的,那個自己。

十分鐘之後,廖雲卿從桑杉桌前抽了十幾張紙巾胡亂地擦幹凈自己的臉,那個女人已經低下頭去重新開始自己的工作了,仿佛這個房間裏並沒有另一個人的存在。

深吸一口氣,再深吸一口氣。

嫻靜溫柔、雙目赤紅、手還在顫抖的女人問桑杉:

“我還得養孩子,你說你一個月給我多少錢?”

夕陽的餘暉裏,桑杉擡起頭淡淡地說:

“你雖然有兩年空窗期,但是試用期還表現不錯,你自己的定價是多少?”

廖雲卿的回答是抽出紙巾又重重地擦了一下自己的鼻子。

然後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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